感觉钱包被“掏空”---这些年的人情债啊!
过个年,祝个寿,结个婚,摆个宴席,请亲朋好友聚一聚也是人之常情之事。可乡亲们是否听说过,家里长辈去世三周年,家人也要大摆宴席的事吗?
走进湖北某地,在一条小小的道路上停了十几辆车,道路旁边搭着棚子,宾客满门。附近的村民告诉我们,这是家里的老人去世三周年,后辈们为了纪念他,而操办的宴席,而且被情的人不仅要上人情,还要上“大人情”。
根据当地风俗,老人去世35天,满三周年,有的人家会办宴席,具体怎么操办看家里经济条件而定。
面对这样的风俗,村里的人都习以为常。在孝感汉川市,冯大妈家里一摞厚厚的人情账目,记录了她家这几年的人情往来。
冯大妈家里有三个孩子,这五年来,三个孩子结的结,嫁的嫁,留下了六七本将近六万块钱的人情账本,可这些并没有让冯大妈高兴起来。她告诉我们,这几年人情客往,这家摆个满月酒,那家又祝个寿,时不时还得应付婚丧嫁娶等“喜事”,这六万块钱都送得差不多了。
光前年一年,冯大妈的人情钱就送了两万八千多,而且以前送一百,现在送三百,这压力是越来越大。
大伙的收入在增加,礼金行情也在上升,在冯大妈的人情账本上可以看到,2010年,她们嫁礼金大多收的是50,100,这两年已经是200,300甚至是上千的人情。
人情债越来越重,冯大妈的几个孩子不在身边,又得照顾孙子孙女。不得已,老伴只能在米厂打工,维持简单的生活开销。
冯大妈在村里已经住了20多年,按照当地风俗,一户办事,同一村民组的都会去贺喜,冯大妈说每年赚的一两万元只够走人情。
在湖北农村,送人情一般都集中在春节前后的一个多月,乡亲们在这段时间也是隔三差五赶场子、有时一天要送三四份,即使家里条件不好,这种礼尚往来的事,再怎么也不能掉了这个礼。有乡亲就告诉记者,“压力肯定大,但是人都是讲脸面的,那个面子肯定要撑。”
变味人情 谁是赢家?
过年啊,本是一家团聚的日子,在农村却成了一种负担,各种“酒席”名目繁多纷杂,在汉川当地流传着一句古话:“人情大似债,头顶锅儿卖。”今天我“卖锅”出人情,明天就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、动脑筋收人情,必然会形成恶性循环。这变了味的人情,谁是赢家呢?
在荆州松滋市洈水镇,这个春节李师傅过得特别忙。从腊月二十开始,他就不停的收到邀请,上别人家喝喜酒,到现在还走了有20几户了。
喝喜酒本是一件很愉快的事,但李师傅却觉得,这酒喝得让他有点承受不了。按照现在的行情,送人情最低的门槛是三百,这些天,李师傅总共送出去了一万多元就,这不去又不行,怕将来见面后就很没面子的。
近年来,国家经济不断发展,乡亲们的荷包也越来越暖和,有的地方结婚,祝寿等习俗,已经演变成乡亲们之间相互攀比、要面子等敛财的手段。
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 副研究员桂华:“我们发现人情)比较重的地方,主要分布上江汉平原一带,第二个就是鄂西一带。”
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桂华教授,从事乡村治理研究工作已经有8年,长期扎根基层。他告诉垄上行记者,一个普通农户的人情“朋友圈”约200户,每户五六年办一次酒席比较普遍。按这个节奏,平均每户每年要送30多次礼金,人情开支一万到两万元,家庭经济状况好的在两万多元。农民家庭收入约三成用于人情消费,有的家庭占到一半。
桂教授认为:“人情债重带来一个比较重的后果就是,本来用于家庭发展的资源,就用于人情消费了,大量的资金消耗在酒席成本上,家庭发展资源用于消费中,对当地发展是不利的。”
桂教授给记者算了笔账:以一个贫困县农村为例,办一桌酒席加上烟酒,共需300多元;一般有200户送人情,酒席成本大概两万元,办一场能赚一点,但是赚的钱总是要“还”的,办酒席的钱最终还是亏的,但不办酒席亏的更多。
在你办我办大家办的环境下,农村人情最终陷入怪圈:人人争着办,不办感觉亏更大,再不情愿,硬着头皮也得办。有的乡亲甚至想出歪想法,巧立名目,借着摆酒的名义大操大办,于是就有了母猪产崽,老人去世三周年,买个车也要摆酒等这样的奇葩酒席。有村民叹气道,估计只有自己把眼睛闭了就不用走人情了。
这人情对有些乡亲来讲已经是人际交往中不可少的一部分了,确实,婚丧嫁娶办宴席这些“礼尚往来”的传统延续了上千年,如果想改变,那还真的是有点难。但是专家说了,如果继续这样攀比办下去,是不利于村庄发展,甚至还会导致一些收入不高的乡亲苦不堪言。那么,这些人情不“赶”行不行?我们省又有哪些好的做法?
如何卸掉农民身上人情包袱?
人情礼的弊端显而易见,但要改变却并非易事,要卸掉农民身上的人情礼这一沉重包袱,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。
桂教授认为:“用人情债来维系人际关系,表面上可以,但不能够持久,总有一天,一些比较贫困的人,维系不了,对他来说是个负担,甚至是一种巨大的压力,这个时候他就退出了人情圈子,慢慢的这个社会关系,有可能就会崩溃了。”
如果说民风民俗是长期演化形成的,那么这个人际关系也是一样的,桂教授告诉记者,人际关系如果一旦崩溃,就会很难重新建起来。那么,怎么做到维持了关系又感觉不到负担呢?
桂教授介绍说,目前秭归地区幸福村落建设,就搞了一个红白理事会,就是村民专门操办各种喜事和丧事的机构,这个机构明确操办红白事的流程,制定规章,引导老百姓合理又不大操大办的去办宴席。理事会中设有张罗员,村民自治里面赋予他们一个正式的身份,他们通过村规民约的方式引导老百姓如何办酒席,怎么办酒席。
遏制人情债,难点还是在乡亲们的观念上,在村里建立红白理事会最大的一个优势,就是广泛征求村民的意见,请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做理事长,充分尊重当地风俗习惯前提下,遏制越走越偏的人情往来。
记者从省文明办获悉,从今年底开始,我省将连续三年,每年安排1000万资金,用于奖励村红白理事会。2017年底,全省行政村普遍建立红白理事会,2019年底前,形成喜事新办、丧事简办的新习俗新风尚,农民群众对移风易俗满意度达到90%以上。
编后:一个不能回避的现状:今天的我们,有的时候被习俗所累,被传承下来的“人情潜规则”所困。这是一张无形的大网,又是一张难以冲破的大网,我们都成“网中人”。人情来往,人之常情,不是不走,而是这条走的路不应该是炫富攀比,大操大办,更多的应该是沟通感情,建立长期和谐的社会关系。
(记者 袁勇攀 张倩)
《垄上行》记者报道